Part I
尤利安慢慢地把枪吞入口中,手指虽然有些颤抖,但是却依然牢牢地粘在了扳机上。一切都完了,他想。
海尼森的夜晚依然是如此喧嚣,只不过原本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夜景,现在已经被冲天的火光和杀戮所取代。
尤利安能想象到官邸外都发生了什么?也能想象到数百年后人们会为这一天冠上什么样的历史名称?“拉古朗市事件”“地球大屠杀”“海尼森的暴行”,反正就像过去那样,这类名词总是先被否定,篡改,几百年后,当施暴者化为尘土后,人们才又突然记起这些名词。只不过,到那时,留在人们脑中的只有历史的悲鸣,而悲鸣背后的秽物则很少有人再看得清。
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杨,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尤利安想到了杨,他想当杨面对自己的最期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灭亡的同盟?短暂的人生?死亡的恐惧?未来的希望?或者只是对现在这一刻尤利安所面对的现状的绝望?
尤利安猜不透,此时此刻他猜不透许许多多的事情,同时他也想象不到他所面对的是何等暴虐的野兽……
正当尤利安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小会时间里,已经投降的巴格达胥被帝国军秘密处决,签署命令的是米达马亚;卡介伦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与群起反抗的残存地球教徒和新忧国骑士团成员战死在评议会大楼前的某条不知名街道;卡介伦的妻子在用大女儿的量子物理学教科书敲开正在强暴小女儿的帝国士兵的头颅后,毅然撞墙自尽。莎洛特和玛莉亚则在被赶来的士兵轮奸后,也随母亲而去,杀死他们的是从左太阳穴射入,穿过大脑的高能光束;卡琳一开始逃过了帝国军的追捕,不过很快就落入了爱德华和平委员会的手中,残酷的私刑险些要了委员会成员口中的第一“军国主义者”、“和平的敌人”、“战争贩子”夫人的命,不过好歹活着被帝国军接收关入了集中营,一年后不明不白地死了;最可悲的还是要数海尼森的民众,据战后不完全统计,光被奸污的妇女就达30万,而无辜被杀的人数更高达150万,而这仅仅是最先三天的统计数字。事实上海尼森的暴行延续了三个月之久,当局势稳定下来后,新成立的行政当局的户籍册中平白消失了3000万人,其中1500万被帝国军拉去了劳改营,另外1500万人的尸体则胡乱放在了曾经叫统合作战本部地下部分的地方。与之相对应的帝国侧应纪律被处分的不过1500多人,其中被定罪枪毙的仅150多人,虽然依然和当年一样由米达马亚来亲自动手,不过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做给海尼森人和穿西装的白痴政治家看得……
尤利安的手指渐渐开始收紧,他用的是一把地球时代的古董转轮枪,这是杨威利留给他不多的遗产中的一样,自治区政府成立后不久,精明的费沙流亡商人就送上了原本属于杨泰隆的一件古董,当然他们也没忘了把空荡荡的枪膛填上镀金的旧式弹。
人类有时候是极端健忘和短视的,尤利安想,就连他的父亲杨也逃不出这个怪圈。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尤利安的生命也在慢慢走向终点,在鼓起勇气前的一刻,他依稀听到破碎的玻璃窗外传来帝国军胜利的歌声,皇军士兵三三两两地站在安全部队的尸堆上唱起了”皇军万岁“,”檄!帝国和平团“,”高速战舰进军曲”,“帝都的亲人在等着你”等帝国军歌,一如千年前的地球宇宙军。
“我在房间里,可以听到民众高呼鲁道夫皇帝万岁的声音,在他们对绞刑官高呼万岁之前,还要经过多少日子呢?……”
显然海尼森的自治只有短短的十几年就惨淡收场,当年意气风发的自治政府高层也一个个走上了绞架……这恐怕是对皇帝妇人之仁的杨文理所想象不到的吧!
门外的枪声已经停歇,纷乱的脚步声越发有力起来,时间已经不多了……
颤抖的手指已经坚定了信念,枪响的那一刻,透过扣动地球时代的武器的那根手指,尤利安仿佛又回到了纷乱的地球时代,在他曾到过的那个灰暗星球的过往历史中,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愚蠢和自己那位伟大的父亲的无知。然而他已经不再拥有时间了,这份感悟随着自己炙热的鲜血和脑浆一同洒向了某个方向,如果是去过这间曾属于特留尼希特的官邸的人应该不难知道,透过那个方向上的已经破碎的落地玻璃窗,能够清楚地眺望到屹立在海尼森大地上的海尼森铜像,只不过现在那尊肃然的铜像已经化为了无数等身的被植入监视装置的莱因哈特皇帝像,屹立在旧同盟领的各个角落……
对不起卡介伦,对不起波布兰,对不起雅典菠萝,对不起芙列特里加,对不起莎洛特,对不起玛丽亚,对不起卡林,残存在尤利安脑袋中的脑细胞最后这样想着,也许杨最后也在对自己的无知向大家道着歉吧!也许……对不起,大家……
宇宙历XXX年的6月1日,11时50分。
尤利安的生命在XX岁的时候随同短暂的自治政府一同终止了。